发布时间:2024-11-22 11:17:14 来源: sp20241122
贵州省黔西市的公益暑托班上,妇联干部带领孩子们唱儿歌。 周训超摄(人民视觉)
“童心向未来——当代少儿歌曲创作推广活动”推出的歌曲《小雨滴》MV截图。 资料图片
在第十六届海峡论坛开幕大会上,童声合唱团的小朋友表演合唱《同根谣》。 新华社记者 魏培全摄
核心阅读
“给孩子们的歌不好写”,儿歌要唱出“孩子们的话”,同样需要文学性和韵律美。有真情实感有童心,找到“孩子的语言”,才可能写好儿歌。
海量信息、多元渠道面前,只有提高儿歌在网络等平台的“穿透力”“可见度”,才能让好作品触达更多受众。
有没有一首歌让你想起童年?从《卖报歌》《红星歌》到《蜗牛与黄鹂鸟》《捉泥鳅》《春天在哪里》,每个年龄段都有经典儿歌的陪伴,童年因此拥有了丰富色彩和悠长回味。
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,我国0—14岁人口为2.53亿人,占全国总人口的17.95%。2023年12月,教育部发布通知,要求全面实施学校美育浸润行动。根据最近发布的《2024中国音乐产业发展总报告》,2023年中国音乐产业总规模约4695.62亿元,同比增长10.75%。数量庞大的受众群体、社会对美育的高度重视、蓬勃发展的音乐产业,叠加媒介环境的更迭和审美观念的转变,这一切都为少儿歌曲创作提出新命题。
今天,少儿歌曲的创作与传播面对新的时代背景。如何写出有时代感、受孩子们喜欢的歌曲,如何让更多好歌被听见、被传唱?临近暑期,让我们走进幼教机构、专业团体、管理部门,在对音乐创作者、一线教师、教材编写者和理论评论家的访谈中寻找答案。
写出孩子们爱唱的歌
童心童趣、当代审美不可或缺
“慢慢褪去稚嫩的脸庞,渐渐长成少年的模样,许一个愿望种下我梦想,立一个誓言就心怀远方……”6月1日晚,中央音乐学院歌剧音乐厅,“给孩子们的歌——儿童作品专场音乐会”在纯真稚嫩的歌声中拉开序幕。音乐会演出20多首儿歌,大部分选自“童心向未来——当代少儿歌曲创作推广活动”。由文化和旅游部、全国少工委组织举办的“童心向未来——当代少儿歌曲创作推广活动”2022年启动,面向全国征集了1259首少儿歌曲的歌词,参与者中既有专业人士也有业余爱好者,还有中小学、幼儿园教师和学生家长。词、曲等多领域专家从中选出30首歌词,进一步修改加工,向老中青三代优秀作曲家委约作曲,经过编曲、录音、录像等多个环节,最终推出16首优秀儿歌作品。
许多创作者告诉我们:“给孩子们的歌不好写。”儿歌要求有渊博的知识和对语言的认知,毕竟儿歌也是培养儿童语言能力的一种手段。一般认为,少儿歌曲要通俗易懂、健康向上、朗朗上口。如果单纯强调教化作用,不契合当下孩子们的审美,忽视儿童的理解和接受能力,可能会导致歌词空洞无物、落于俗套、缺少新鲜感,不够贴近儿童生活,也不利于演唱和传播。
儿歌要唱出“孩子们的话”,同样需要文学性和韵律美。“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,晚风拂柳笛声残,夕阳山外山……”这首《送别》彰显中国古典诗词的韵律美、结构美,儿童也许很难完全领会其中的离别之情,稚嫩的心灵却会被优美的意象打动,继而激发想象力。
写出孩子们爱唱的歌,首先要爱孩子、懂孩子,了解孩子们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。
一首《中国娃》,从央视春晚唱到街头巷尾,从90后唱到10后。为《中国娃》谱曲的作曲家戚建波曾担任威海市第七中学音乐老师、威海市第一中学老师,长期的生活积累是他写好儿歌的基础。“要有真情实感有童心,找到‘孩子的语言’,才可能写好儿歌。”戚建波说。
《你笑起来真好看》获得中宣部第十六届精神文明建设“五个一工程”优秀作品奖。作曲家李凯稠告诉我们:“创作这首歌源于自己对女儿的爱。”作为父亲,李凯稠想用音乐记录孩子的成长,后来发现适合孩子演唱的新儿歌太少了,便有了创作自觉。
“有些作品形式上很简约,看起来像是少儿歌曲,与现实生活却是背离的。”中国音乐家协会分党组书记、驻会副主席韩新安一直在思考,为什么有些儿歌成年人觉得不错却没有传唱开?或许因为当下的孩子,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“简单”。每个年龄段的孩子喜欢的歌不一样,他们对音乐作品也不是被动接受。脱离儿歌的审美规律,缺少时代感、时尚感,不能带来新的认知,作品很难得到孩子们的喜爱。
流行歌曲《孤勇者》在幼儿园、小学广为传唱,令其创作者和演唱者都很意外。在北京舞蹈学院创意学院副教授谢呈看来,《孤勇者》的歌词契合孩子们渴望被理解、被肯定的心理。
“无名的人啊,我敬你一杯酒,敬你的沉默和每一声怒吼,敬你弯着腰,上山往高处走……”动画电影《雄狮少年》主题曲《无名的人》的歌词也很动人。“这首歌主题励志,表达细腻,没有什么宏大的词语,却能写进人的心里。儿歌也应该如此,多用孩子能认同、能共情的话语去表达。”李凯稠说。
儿歌创作也要直面传播媒介带来的审美变化。如今人们渐渐习惯短视频的节奏,一首儿歌如果还是三四分钟的时长,仅前奏就有30秒,孩子们会有耐心听完吗?“朗朗上口的副歌,金句气质的歌词,也是一首儿歌能够传唱的规律。”有作曲家指出。
激发更多人为孩子写歌
建设一支职业化、年轻化的创作队伍
每逢周末,北京西二环,中国儿童中心的周边总是车流不息。谢呈同时兼任中国儿童中心兴趣培养部的音乐启蒙课教师,他认为儿童时期塑造的音乐审美将伴随其一生。“我们的长辈小时候听戏曲多些,所以对戏曲更有情感。我们这代人在改革开放中长大,更喜欢流行音乐,现在的孩子听中国传统音乐,也听世界性的音乐,在丰富健康的听觉经验中建立审美意识。”在课堂上,谢呈向孩子们推荐两种歌曲,一种是聆听类,色彩缤纷、类型多样,另一种是歌唱类,叙事性强,适合小朋友的气息、发音和咬字。
“感人的歌声留给人的记忆是长远的。无论哪一首激动人心的歌,最初在哪里听过,哪里的情景就会深深地留在记忆里。”教育家吴伯箫在散文《歌声》的开篇这样写道。在人民音乐出版社总编辑杜永寿看来,“移风易俗,莫善于乐”是我们的传统,歌唱是情感的自然抒发,是记忆的重要方式,相比于器乐和美术,歌唱在美育方面具有天然便利的优势。
优秀的儿歌,往往既有艺术审美的价值,也有寓教于乐的作用。这对创作主体提出要求。我国儿歌创作有百余年历史,从20世纪初的学堂乐歌开始,不同历史时期流传下来的优秀儿歌,大多由专业歌曲创作者完成。我们今天耳熟能详的儿歌,大多出自名家之手,很多在他们年轻时写成。比如,李叔同为《送别》填词时30多岁,傅庚辰创作《红星歌》时30多岁,写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时,乔羽不到30岁、刘炽不到40岁。
谈到80多岁的作曲家谷建芬身体力行为孩子们写歌,很多人十分敬佩。近年来谷建芬全身心投入为中国古诗词谱曲的“新学堂歌”系列作品创作。目前已制作完成50首,在多地试点学校收到成效。戚建波也免费为国内多所小学、中学、大学创作校歌。在韩新安看来,创作队伍、组织架构、知识结构的多元,是当下儿歌创作群体的基本面貌。“据统计,现在全世界每天产生数千首新歌。这些年出现了一些优秀儿歌,但在整体音乐创作的占比中儿歌依然较少,专门从事儿歌创作的人才依然不足。”韩新安说。
《儿童音乐》杂志每年收到几千首投稿,编辑部主任刘京认为,在一定程度上,投稿质量折射儿歌创作群体年龄断层、青黄不接的现状。“我们缺少职业化、年轻化的儿歌创作队伍,导致很多作品成人化、概念化,与孩子们的生活相脱离。”业界人士告诉我们,“一首儿歌的制作费不低于6万元”“收益很少,儿歌创作普遍认为是公益性质”“网络消费和版权意识还在建立中”……这些都让年轻创作者望而却步。
要提高儿歌创作的整体质量,着力建设一支职业化、年轻化的创作队伍不可或缺。要建设好这支队伍,需要从根本上解决创作的动力来源。
让更多好作品传唱开
提高儿歌在网络等平台的“穿透力”“可见度”
近年来,社会各界对儿歌创作高度重视,相关征集推广活动不断涌现。2023年,中国音乐家协会启动实施“新时代优秀少儿歌曲创作推广工程”,目前进入第二阶段,初选歌曲将在全国多地校园试听试唱,听取孩子们的反馈。中央音乐学院发起“给弟弟妹妹们写歌”作品创作征集活动,组织全国的音乐学院师生为孩子们创作。人民音乐出版社举办了20届“中国少年儿童歌曲卡拉OK电视大赛”,第二十届大赛收录的208首歌曲已经出版发行。由江苏省委宣传部承办的“童声里的中国”全国少年儿童合唱活动、四川省文联主办的“阔步新时代·校园好歌曲”征集评选活动等,在一定范围内产生影响。
“某种程度上,经典在传唱中形成。客观讲,在分众化、多元化的传播格局下,‘同唱一首歌’的难度越来越大。”韩新安说。很多受访者表示,需要深入研究传播规律,为更多好作品的传唱拓展空间。
教材是一个稳定的传播渠道。70年来,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音乐图书和曲谱超过1万种,其编写出版的音乐教材影响了许多人。配合教育部新课标的要求,“人音版”新教材起始年级段(一年级、七年级)将在今年秋季学期启用。杜永寿告诉我们,按照新课标的要求,思想性、艺术性和适宜性是教材选择曲目的标准。义务教育阶段的“人音版”新教材收录大约500首音乐作品,其中包含325首歌曲,不少是校园传唱度比较高的歌曲,比如《小雨沙沙》等。
我们走进北京市朝花幼儿园小红门园,这家北京市一级一类幼儿园有近400名幼儿。儿歌融入小朋友们在园的“一日生活”,从游戏、运动到各种特色活动。园长瞿小雨告诉我们,3—6岁奠定孩子一生的价值观,儿歌在满足幼儿情感需要、启迪心智、发展语言、审美能力和行为习惯等方面都能发挥作用,幼儿园对儿歌的选择十分慎重,严格遵照北京市教委的要求,遵循幼儿的身心发展特点和学习方式的需要。
在《儿童音乐》副主编、人民音乐出版社原总编辑莫蕴慧看来,“经典性是教材的编写要求,一方面,教材编写希望能收录更多新创作品,另一方面,由于出版需要一定周期,对新创作品的呈现又相对滞后”。
少儿合唱团也是儿歌传播的重要渠道。北京音乐家协会童声合唱团的孩子们正在为暑期演出做准备,团长周涛告诉我们,当代少儿歌曲大概占该团合唱曲目的1/3,“新时代儿歌作品的价值观和导向性比较好,有正向引导作用。此外,还会演唱中外经典儿歌,每场演出加入根据经典动画主题曲改编的童声合唱。演出时,不论大观众还是小观众,都会有共鸣。”
许多儿歌通过动画片、儿童剧、木偶剧、电视晚会、儿童节目、绘本玩具等媒介传播,网络空间更是不可忽视的内容“蓄水池”和传播“放大器”。据腾讯音乐提供的数据,在QQ音乐平台上,儿歌数量超110万首,近1年播放量近70亿,从歌曲播放量来看,儿歌消费人群以学龄前儿童的家长居多。
海量信息、多元渠道面前,只有提高儿歌在网络等平台的“穿透力”“可见度”,才能让好作品触达更多受众。
创作者开始研究传播规律。李凯稠说:“我们一边写歌,一边考虑怎么推送。”以李凯稠女儿的社交平台账号为例,该账号有200多万粉丝,其中60%的订阅用户是30—40岁的妈妈,此外是大量的育儿机构。父女二人曾用手势舞的方式推送歌曲。“但这些很难复制,我们也有很多不成功的尝试。”李凯稠说:“到底能不能推广开,只能通过市场验证,在‘流量竞争’面前,儿歌的优势并不明显。”
“儿歌市场是一片有待开发的蓝海。”多位受访者认为。“在电子阅读大幅增长的当下,儿童纸质图书的发行量不降反增,很值得探究。”莫蕴慧认为,出版物有层层把关,所以赢得家长信赖。儿歌传播同样需要把关人,不能将芜杂的网络信息不加分辨地推给孩子。
“孩子的价值观尚在形成中,听什么样的音乐需要正向引导。创作者要有责任和担当,学校、家庭和平台也要做好把关人。”戚建波说。
让孩子们在美好的歌声中成长,不仅是有爱的事业,也是有希望的事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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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4年06月27日 20 版)
(责编:李昉、孙竞)